八月十三日夜,联军攻城时,慈禧即在文华殿,召集九卿、六部学士、内阁阁员和军机处大臣,商讨抵抗联军之策,然诸位朝廷命官,却被隆隆炮声吓破了胆。他们非呆若木鸡,即垂首不语,惹来慈禧一顿臭骂。老佛爷只得降旨军机大臣刚毅和赵舒翘,责成组织京城防务。
十五日清晨,联军攻占天坛,炮轰紫禁城,慈禧闻声愈近,精神绝望,几近崩溃。六时,她携光绪化妆出逃,传旨李莲英管总务,马玉昆随扈。当日清晨,老佛爷千人一行,身披朝霞,神色慌张地走出顺贞门,一路朝西北而去,众人唯恐追兵突至,沿途不敢停留,昼夜兼程逃命。当日晨,美军架炮欲轰紫禁城,遭俄国李涅维奇中将及诸国公使否决,后据联军军司令部之命,紫禁城攻克后,军队不得开进。
却说北京城内(今北京西城区西什库大街33号)西什库有救世主教堂,称北堂,乃天主教堂,一七零三年开堂,至一九零零年,近二百年,为京城最古老天主教堂之一。一九零零年春夏之交,京城拳民唱起顺口溜:“吃面不搁酱,炮打交民巷;吃面不搁醋,炮打西什库”。六月十五日,端王载漪率义和团进攻西什库教堂。北堂守军,仅有四十余名法国和意大利海军陆战队员,且弹药不足,粮草匮乏。北堂主教乃彼埃尔玛丽,为三品顶戴教士,中国名樊国梁,亲帅三千两百名华人教徒,及堂内杂役和军人,与载漪对峙。十五日,有四十八名华人教徒遇害。十七日,清兵加盟,动用火炮快枪及自制武器,如穿屋火龙、炸弹、抬杠等进攻北堂,致堂内死伤四百余教众,北堂守护军指挥官及副手亦阵亡。义和团挖地道,埋地雷,堂内发生四次爆炸,仁慈堂遭炸毁。二十三日,义和团架设三英寸轻炮,狂轰北堂,布狙击手于内城墙精确射击,北堂教众损失惨重。
八月十六日,俄军进城后,特遣一个步兵营及三十名哥萨克骑兵,与法军一个步兵营和步兵混合营、意大利海军小分队,三百名日本兵协同,配以一千二百支快枪、八门山炮、四门野战炮和三挺机关枪。双方仅激战半日,清兵武卫中军、武后卫军及庄亲王载勋之虎神营、神机营马步队、火器营炮队,便四散撤退,再无还手之力。参与围攻之义和团拳民,亦死伤过半,瞬间消遁。
北京之灾,不仅在于中华首府沦陷联军之手,而且还遭遇前所未有之抢掠。俄国随军记者扬切维斯基(Дмитрий Янчевецкий,一八七三至一九三四),系俄国东方学学者及作家,八月十三日,他随俄军从东直门进入北京,亲眼目睹联军血洗京城。回国后,扬切维斯基写下著名纪实作品《在岿然不动之中国城墙之侧:一九零零年对华军事行动随军记者日志》(漫谈镇压一九零零年至一九零一年之义和团起义)(У стен недвижного Китая: Дневник 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а "Нового Края" на театре военных действий в Китае в 1900 году" (1903) (о подавлении восстания ихэтуаней 1900—1901 годов)。扬切维斯基在书中写道:“犹如任何一场战争与占领,在被占之北京,拉开了抢掠与暴力之帷幕,暴行直指手无寸铁之平民。然列强之间,却在奢谈过错,追究责任,故意推诿,相互指摘,貌似八国联军有好有坏,不可一概而论,其实列强均乃一丘之貉,如此推诿均因心虚胆寒,唯恐留恶名于史,灵魂难安。
俄国外交官,诗人、学者和翻译家乌赫托姆斯基(Эспер Ухтомский,一八六一至一九二一),北京陷落时,恰在现场。他与沙皇尼古拉二世关系甚笃。北京战后,乌赫托姆斯基致函俄国国务活动家,俄国财政部长维杰(Сергей Витте,一八四九至一九一五),写道:“吾等进入紫禁城内,通览各处亭台宫殿,无处不遭劫掠,玷污及毁坏,吾确信无疑其严重程度,定无法修复如前,其中以太和殿与养心殿最严重。”另一位德国外交官亦致函其亲属,写道:“描述英美日国军人在京暴行,便深感羞愧。德军将士之名,被迫与野蛮之俄军、日军以及英籍印度兵联系在一起。德军遵吾王之命,忌残暴,不收俘,安民心。而俄国报刊心虚,拒载宣传德军宗旨之文。一九零零年八月十六至九月十六日间,联军部队,洗劫和毁灭北京,犹如数百年之前,蒙古大军与其他亚洲游牧民族,对中华文明之践踏。”
俄国李涅维奇中将,战后亦致函俄国国务委员,国防部长库洛帕特金将军(Алексей ?Куропаткин 一八四八至一九二五)说:“英国人所掠之物,堆积如山,不及运往印度之宝,其传教团就地拍卖。北京浩劫,日军乃祸首,其犯法最甚,军纪最懈,军队甚至集体犯罪。”
北京陷落,俄国朝廷喜出望外,沙皇尼古拉二世通令嘉奖攻城部队,追认死者为英烈,伤者为勇士。他致电李涅维奇中将,写道:“诚贺从速攻占北京。鉴于您所取得之战绩,特赐圣格奥尔基三级勋章一枚。谨向西伯利亚年轻之部队,深表谢意。”此后,俄军持续在华展开军事行动。一九零零年八月上旬,俄军仅留下十余名哥萨克留守北馆,大部队撤出北京,,开赴直隶,继续剿灭义和团。而联军其他部队暂不撤兵,两万六千人大军,留在京城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