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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助返乡
日期:2023-11-24 14:46  点击:307
大助返乡
——小野昭治越狱
昭和二十一年六月十日
今天给哥哥讲两三个村里的传言。
昨天有两三个陌生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小野叔叔家。他们是O市看守所的看守。从他们
口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昭治的消息。
昭治因偷窃进了O市的看守所。听说他可能怕暴露身份,或者还有其他罪行,化名为
大岛某某。因为马上要上法庭,用化名蒙混不过去,就和同一牢房的五六个人挖开地板,
企图逃跑。其他人马上被发现,全部被抓,只有他成功逃跑了。
看守所的人用大岛一名向他的出生地发布通缉令,被告知没有此人,这才知道是假
名,便重新审问同一牢房的囚犯,得知此人曾经在Y岛的劳教所蹲过。警察马上给Y岛打电
话询问,对方按照相貌气质特征断定是小野昭治,这才弄清他的真实身份。昭治的一只胳
膊上文着“命不由我,一意孤行”。
看守所的人到小野叔叔家,是因为越狱后四十八小时内是看守所的责任,他们在小野
叔叔家监视到早上十点就离开了。
我觉得昭治非常可怜。听人说,三个月前进入Y村的强盗就是昭治他们,当时有两人
被抓,只有昭治逃脱了。他因此被警察通缉,所以做小偷被抓时,他才用了假名。可是,
不管逃多久都不能永远逃下去,会罪上加罪,将来可怎么办呢?昭治很久以前被阿逼走,
曾经在村里的亲戚家住了三四年,村里人都同情他。以前他不是那种人,是个爱哭又极富
同情心的孩子。现在成了这样,大家都认为是阿的错,都很讨厌她。对了,昭治和哥哥同
岁,以前关系还很好呢,哥哥应该很了解他。
说到阿,为了葛叶屏风,后来又来过两三次,可祖母根本不理她。后来可能是坚持不
住了,最近都没有来。她说看见昭治的话,就把他绑去派出所。多可恶!
秋月家的阿铃还在偷山上的木材,真头疼。伍一也没有回来,和咱们家比,真是可
怜,所以就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可最近她变本加厉,不光自己烧火用,还拿出去卖。咱们
家的鹿藏觉得憋屈,昨天偷偷跟着她,抓了个正着。你猜她说什么?
“山和姑娘都是你们偷去的。以前这山是我家的,被本位田家骗了去。”
她这么说,还带着一副高傲的神情。她住在墓地旁边牛棚一样的房子里。一个人住在
那种地方,实在太恐怖了。
吉田家的阿银终于娶了老婆。你猜新娘子是谁?就是他嫂子加奈江。加奈江的丈夫阿
安去了南方后就没有消息,最近才知道在缅甸还是什么地方死了,加奈江就嫁给了弟弟。
加奈江比阿银大三岁,村里人都说是好事。但也有人说万一阿安还活着可就麻烦了。
我有点奇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祖母陷入了沉思。当只有我们两个人时,祖母仿佛
自言自语地说道:“慎吉多大了?”
“哥哥比我大八岁,该二十五了。”我回答。
“是啊……这么说比梨枝还大一岁。”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祖母在想什么,盯着她看。祖母好像注意到了,板着脸说:“鹤
代,祖母刚才说的话,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祖母说完,好像想起什么,点亮了佛坛前的明灯,双手合十。
我还是不知道祖母在想什么。
昭和二十一年七月三日
大助归,速回!
昭和二十一年七月六日
哥哥,身体怎么样了?听送信的鹿藏说,他到疗养所的时候你在发烧,还出红疹子。
祖母也非常担心。
哥哥,请不要过于激动。好不容易康复的身体,要是因为激动再弄坏了,我们该怎么
办?请想一想上了年纪的祖母。今后只能靠哥哥你了。
现在我告诉你我那天是多么吃惊!现在想起来,肚子里都是冰凉的感觉。
那是大前天的事。傍晚,我在仓库里看你送给我的书,祖母在隔壁屋里戴着眼镜拆衣
服。梅雨时节的傍晚异常寒冷,外面的小雨时落时停。
我的视线动不动就离开书本,转头去看隔壁房间。祖母慢吞吞地拆衣服,好像是在深
思什么。不夸张地说,我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这要从那天中午说起,吉田家的阿银和新娘
子加奈江来拜访。
晒得黝黑的阿银穿着借来的衣服,不知是热还是怎么,流了许多汗,却非常开心。加
奈江脸上像白墙一样涂着白粉,手也白白的,可能是害羞,头也不抬。她肤色白皙,胖乎
乎的很可爱,说是比阿银大三岁,一点都看不出来。阿银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一只脚有
些跛,才没被抓去当兵。但这不妨碍他生活,身体也结实,是村里最能吃苦的人,加奈江
一定很幸福。
两人只是在大门口问候一下就回去了。大嫂和阿杉马上开始议论。
“加奈江本来底子就不错,再一化妆,漂亮得像变了个人。你看阿银乐得……”
“可是也有点奇怪。哥哥的媳妇又成了弟弟的老婆……而且男的还小三岁……”
“不也挺好吗?听说两个人都很满意。”
大嫂无心地说了一句,祖母马上接过话:“那也是一种方法。虽说对死去的人有
些……”祖母一边说一边盯着大嫂的侧脸。
祖母一定是那么想的。我听到她从唇间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传来了阿杉慌张的喊声:“老夫人,不得了!不得了了!少爷他……”
我开始认为是哥哥你,想或许是你在疗养所病情加重了,但马上我就发现想错了。阿
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老夫人,快出去看看!去打仗的少爷,和战友……”
我这才知道是大助哥哥,立刻腾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我偷偷看了一眼祖母。她的
脸上一瞬间失去了血色,表情如石头一样僵硬。我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大助哥哥是祖母最疼爱的孩子。一提起他,祖母就开心得不得了。正因如此,祖母难
以接受他阵亡的传言,可又怕传言是真的,到时候只会更加失望,因此一遍遍地跟自己说
大助死了,不会回来了,甚至连如何处理后事也在偷偷地考虑。这些不都是出自对大助的
加倍疼爱吗?可是,祖母当时苍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祖母马上恢复了脸色,好像一刻也不愿意等,站起身来。“哎呀,哎呀,哎呀,大助
回来了?在哪儿呢?”
“在大门口。和战友一起回来的。”
“怎么不让他进来?梨枝去哪儿了?”
“我跟少奶奶也说了。老夫人,您快点儿出来吧。”
“鹤代,你也来。”
我们走出仓库,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大门口。在闪闪发光的四方形门框里,站着两
个穿军服的人,都没有说话。我环顾四周,想看看大嫂在哪儿,发现她跪在昏暗的榻榻米
上,简直要哭出来了。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站在前面的那个人转过脸,身体还是直立不
动。
“啊,连老夫人都出来了。我姓正木,带本位田回来了。”
“大助……大助怎么了?”祖母伸长了脖子,望向正木背后说道,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本位田负伤了……不能一个人走路……本位田,这是你奶奶。”
正木说着,向旁边一让,后面的大助哥哥向前走了两三步。一瞬间,我的心好像被插
进冰冷的东西,感到一阵恶寒。
大助哥哥十分憔悴,脸上还有火烧留下的伤痕。可是,让我们害怕的不是烧伤。他转
向我们的时候,双眼睁得大大的,可眼珠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他脸上的肌肉和嘴唇剧烈
地颤动,双眼却好像毫无关联,冰冷僵硬,看起来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本位田他……”这时,正木从旁边插了一句,“因为负伤失去了双眼,两边都是假
眼。”
正木的声音好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感觉正在说一件和我完全无关的事。
我越过正木和大助哥哥,呆呆地向外望去。阴暗的天空仍然下着细细的雨。我忽然觉得以
前也有过这样的恍惚,心中一片迷茫。大助哥哥在雨天回来,两只眼都是假眼……
门外有五六个村民向我们张望。那些人小声嘀咕着什么,不时互相看看。我注意到里
面有秋月家的阿铃。她的鬈发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但她毫不在乎,猫着腰,专心地看着我
们。
无意中看到阿铃凝固的视线,我才如梦初醒。她的目光像锥子一样,正穿过大助哥哥
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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