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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伦问答
日期:2023-12-07 16:16  点击:241
第十八章 不伦问答
那天晚上,金田一耕助和出川躺在床上一直聊到很晚。翌日早晨,当金田一耕助睁开
眼时,已是九点半多了。防雨拉门依然紧闭,旁边的床如蝉蜕一般,出川已经不知去向。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枕边的手表,吓了一跳。他坐起身,旁边的浅箱子里扔着出川的棉
袍和单衣,挂在横木上的西服则不见踪影。出川已经出门了吧?金田一耕助慌忙去开防雨
拉门,天气已经在夜间发生了变化,窗外暴雨如注。
“这个……”金田一耕助推开一扇防雨拉门,走到外侧回廊上,呆呆地望着白茫茫的大
雨。雨水猛烈地叩响庭院中的石头,远处的树木也都笼罩在一片薄墨色中。当然,淡路岛
是无法看见的。
这难道是什么不好的征兆?金田一耕助正歪着脖子思考,昨夜一直没有出现的阿澄向
他走来。
“早上好。我来开防雨拉门就好。”
“早上好。天气又变了啊。”
“老板娘说,这天气正好。”
“正好?”
“天气这么糟,渔夫就能来我家旅馆了。”
“啊,是这样。”所以说天气正好啊。金田一耕助再次望向大雨。
“而且广播里也说了,一过中午,雨就会变小,很快就会放晴了。”
“那情况就越来越好了啊。那去明石的是……”
“掌柜的去了。”
“那真是辛苦他了,下这么大雨……出川也一起去了?”
“没有,出川先生去别处了。客人,还是请先洗脸。”
金田一耕助洗了脸,正在吃迟到的早饭,老板娘前来打招呼。
“老板娘,不好意思,掌柜的还为我们去了明石。”
“今天一早就去了。天气正好,渔夫们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出海的。”
“要是能顺利找到线索就好了。”
“就像阿澄说的,如果椿先生真的坐了渔夫的船,掌柜一定会把那个渔夫带来。他虽然
年轻,但是个办事很周到的人。”
“你如此照顾我们,真不好意思。”
“看你说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出川呢?”
“他去神户了,说是要再去打听一下阿玉的事情,或是有没有人知道尼姑的住所。”
“啊,是吗。我还真是睡了个懒觉。”
“你很累吧?而且昨夜还聊到那么晚。吃完饭后,你就好好休息,等着掌柜的和出川先
生回来吧。”
“谢谢你。我已经不要紧了。”
老板娘退下后,金田一耕助在桌前坐好,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久保银造,一封给矶川
警部。
如果诸位读过《本阵杀人事件》和《狱门岛》等书,就应该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久
保银造在冈山县的乡下经营果园,是金田一耕助的资助人。矶川警部在冈山县县警本部工
作,他和金田一耕助是从本阵杀人事件以来就保持来往的老熟人。
金田一耕助难得来到这里,很想前去拜访两人,但根据目前的调查进度,亲自前去恐
怕不太可能,便决定暂且写信打个招呼。
拜托阿澄把信寄出后,金田一耕助点上一支烟,无所事事地望着庭院,尝试将昨天了
解到的情况在脑中汇总。
在玉虫伯爵曾经引以为傲的别墅的遗迹上,留下了酷似椿子爵笔迹的文字。看到这一
情景,金田一耕助已经明白了椿子爵旅行的目的。他一定是想调查玉虫家,或是妻子的娘
家新宫家的相关内幕。
但是,恶魔在此诞生——那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出川认为那是小夜。但小夜并非出
生在那里。阿驹也许是在那别墅怀上小夜的,可小夜出生是在阿驹和源助结婚后。就算小
夜是在那里出生的,为什么子爵会称小夜为恶魔?子爵知道小夜的存在吗?
出川想在本次案件的相关人员中找出谁是小夜。如果说到与小夜年龄相当的人,那就
是菊江和阿种了。但即使她们中的一个人是小夜,子爵又为什么称她恶魔?
出川猜测菊江也许就是小夜。而关于小夜父亲的身份,出川有两种看法,一是新宫利
彦,二是玉虫伯爵。
“但是,那……”听到如此大胆的看法,金田一耕助也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成了乱
伦吗?和自己外甥的女儿,或是和自己的女儿交往……”
出川若无其事地答道:“第一种情况可不能说是完全的乱伦。那种人的想法往往和我们
平民不同,那样对他们来说也许更合适。历史上不是常有吗?叔叔和侄女交往,舅母和外
甥结婚,或者公公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就算如此,和自己的女儿交往也实在……外国倒是有实例,也有那种和父亲或哥哥私
通的厉害女人。可玉虫伯爵难道也……”
“在那种情况下,就不能把菊江看成妾了。你觉得呢?表面上用妾的身份来蒙蔽世人,
实际是想把私生女带在身边照顾。”
但金田一耕助并不同意这种看法。像玉虫伯爵那样暴君似的人物,不太可能会有心将
女儿留在身边。而且,如果爱女儿爱到想要留住她的地步,就应该不会如此伪装,给女儿
带来妾的坏名声。
“那如果这么想呢,伯爵并不知道菊江就是自己的女儿……”
“你是说只有菊江自己知道吗?”
“嗯,没错,因为知道才接近伯爵。也就是说,菊江已经不再憎恨曾在她出生后抛弃她
的伯爵了。”
“但那就意味着,菊江是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对父亲以身相许?”
“嗯,没错,所以椿子爵叫她恶魔。”
如果一切如出川所说,那么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称菊江为恶魔也不为过。但
这件事真的像子爵在遗书中所写,会将椿家的名声拖入泥沼吗?当然,玉虫家也是椿家的
亲戚,玉虫家的污名也许会给椿家抹黑。可是,就算椿子爵再胆小怕事,也不应该会因玉
虫伯爵的污名而决心自杀。
如果阿种是小夜,情况也相同。就算阿种是新宫子爵或者玉虫伯爵的私生女,也应该
与椿家的名誉没多大关系。阿种很同情椿子爵,椿子爵也十分疼爱阿种,即便两人的关系
超越了主仆——尽管严谨的椿子爵看起来不会做这种事,即便椿子爵得知了阿种的身世,
应该也不会因此自杀。
如果阿种是新宫子爵的孩子,那么椿子爵就等于在和妻子的侄女交往。如果阿种是玉
虫伯爵的私生女,那么椿子爵就是在和妻子的表妹交往。无论哪种情况都可以称为乱伦,
但知晓内幕应该不会让椿子爵震惊到那种程度,以至于认为椿家会就此名声扫地。更重要
的是,阿种虽不难看,但也没有多么漂亮,她儿时人们应该并不会猜测她将来会变成怎样
的美人。
“但是,金田一先生,”出川又说道,“根据老板娘的话,那个叫妙海的尼姑应该就是阿
驹。而且我也逐渐觉得子爵就是想去见阿驹。如果是那样,阿驹都对子爵说了什么?阿驹
并不是被长期雇用的,只在夏天去伯爵的别墅帮忙,应该不知道玉虫家和新宫家那些不可
告人的秘密,除了小夜的事……所以,小夜应该就在某处活着,而且给子爵带来了巨大的
威胁……”
金田一耕助闻言,随即道出了自己的观点:“也许如此,但植松不是说最后一次见到小
夜是在她十一二岁时吗?那么到那时为止,小夜一直住在神户。就算她随后立刻去了东
京,也一定还带着关西口音。可无论是菊江还是阿种,都丝毫不带口音。”
“你要是在东京待十年以上,口音也会消失的。如果成年后再去也许很难做到,但一个
十一二岁就来到东京的孩子,应该会变得和东京人没什么区别。”
“你说得也没错,但名词的发音是很难改的。像蜘蛛与云,桥、筷子和边缘,这种词语
的发音在关东话和关西话里重音是完全相反的。可目前在那个家里,只有三岛东太郎的口
音如此。”
“啊,那人是冈山县人……可是若在东京长住下去,口音是会变的。尤其是菊江,她曾
在烟花巷待过,也许是应店家的规矩改了口音。”
出川认定菊江就是小夜,但金田一耕助认为还有一点无法解释。
阿驹怀孕时,父亲植辰从玉虫伯爵那里得到了不少钱,手头一下子宽裕起来。这一点
是可以肯定的。无论让阿驹怀孕的是玉虫伯爵还是新宫子爵,一个好姑娘因此有了瑕疵,
玉虫伯爵于是承担责任,付了一大笔补偿金以撇清关系。可在那之后,植辰仍继续敲诈玉
虫伯爵,过着富裕的生活,这一点就无法理解了。
关于阿驹的事,最初的赔偿金应该已经全部解决了。像玉虫伯爵那样的人应该不会犯
下什么错误,导致自己一直被敲诈勒索。如果要付小夜的抚养费,玉虫伯爵恐怕会用某种
办法将费用直接交到阿驹手中,还会监督那笔费用是否真的用于抚养小夜,绝不会让植辰
利用诡计从中私吞。最重要的是,如果玉虫伯爵身怀抚养小夜的责任感,以至于支付抚养
费,那么从最初伯爵就应该更亲切地对待阿驹。亲自为阿驹寻找合适的伴侣,安排好她的
生活,这对伯爵来说并不困难。
“总之,关于植辰长期敲诈伯爵一事,我无法理解。伯爵应该不会被花匠之流敲诈,除
非被对方抓住了致命的弱点。”
“我明白了。”出川对此也没有异议,“如果只发生了小夜这一件事,就算因此被抓住把
柄,也不太可能会被敲诈。毕竟这种事在上流社会很常见。”
“是啊,是啊,尤其对象还是玉虫伯爵。但问题在于植辰是否真的敲诈了伯爵。我们还
要再找老板娘聊聊,若以此为出发点,有可能会问出不一样的话。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这
件事。”
“好的,那我明天再去详细问问植松和板宿的人。”
如阿澄所说,临近中午时,雨势渐弱,天空明亮了不少,庭院中一直被笼罩在薄墨般
烟雾里的树木也像面纱被揭开一样露出了身姿。小鸟飞落枝头,唧唧喳喳好不热闹。但与
此同时,气温反而降了下来,只穿着旅馆提供的单衣和棉袍,金田一耕助感到阵阵寒意,
便套上衬衣,穿好和服和裙裤。
十一点半左右,浑身湿透的出川回来了。
“哎呀,真是辛苦了。下雨时外出很困难吧,我倒是睡了个懒觉。”
“掌柜的还没回来?”
“嗯,肯定费了很大力气去找。对了,你这边怎么样?”
“金田一先生,我这边有点奇怪的事……”出川把湿透的上衣和袜子在外侧回廊上晾
好,随后在金田一耕助面前盘腿坐下。他看起来神色不安。
“什么意思?”金田一耕助不禁被出川的话吸引,眼神中透着惊惧。
“昨晚得出了那样的结论,于是今天我最先去了植松家,问过情况后又到板宿一带转了
转。我是为了确认是否有敲诈一事才去的,现在看起来确有其事。虽然不能确定就是敲
诈,但植辰确实有金钱来源,无论植松还是板宿的人都这么说。赌博输得精光、债主来讨
债时,植辰总会气势嚣张地说:‘别唠叨!我在东京有摇钱树呢!’他会消失四五天,随后
便带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钱,把赌债全都还清。板宿的人都羡慕他有福气,但谁也不知道
那棵摇钱树究竟在哪儿,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只有植松早就隐隐约约感觉那人可能是玉虫
伯爵。”
“但植辰为什么能从玉虫伯爵那里……”
“一定是因为小夜。除此以外,植辰应该没有任何理由能从玉虫伯爵那里拿钱。植松知
道的也只有这些。”
金田一耕助略作思考。“植松认为小夜的父亲是谁,新宫子爵还是玉虫伯爵?”
“不,植松也不知道。他只听说阿驹在玉虫伯爵的别墅帮忙期间被人任意摆布,和被强
奸没什么差别,并由此怀上了小夜,但阿驹和植辰都不肯说出父亲是谁。就算被源助扯着
头发来回拖拽,阿驹在小夜生父一事上也从不松口,真不知道是顽固还是太过谨慎,阿驹
一直保守着秘密。”
金田一耕助一直在默默思考,此时却忽然开口道:“那你所谓奇怪的事……”
出川探了探身。“从植松的住处前往板宿一带途中,因为顺道,我就去看了看玉虫伯爵
别墅的遗迹。我想看看你说过的石灯笼上的字,可字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金田一耕助不禁瞪圆了眼睛。
“嗯,不知是谁用石头或别的什么把字磨掉了。你昨夜提到写有字的地方,就是石灯笼
放灯芯的部分,被磨得花白。”
金田一耕助一时间一语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川,但很快便说道:“昨天我和阿澄去
过那处遗迹后,某个人也去了那里,磨掉了石灯笼上的字?”
“只能这么认为,而且应该不是毫无关系的孩子搞的恶作剧。”
“那就可能是这案件的某个相关人员……”
出川一脸沉重地点点头。“当事人自己应该不会来,大概是某人接到了当事人的命令来
的。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
“在板宿一带调查结束后,我立刻去了神户的新开地。阿玉曾经待过的旅馆叫‘港
·HOUSE’,我又去那里打听了阿玉和妙海尼姑的消息。虽然没问出什么新的东西,但在我
去那里的一个小时前,有个男人前去打听阿玉的事。”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望着出川,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那人也不死心地问了很多问题,结果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回去了。如果是在别
的情况下,我也许会当成耳边风。但既然已经发生了石灯笼的字被磨去一事,我实在很在
意,便打听了那人的模样……”
“然后呢?”
“我越来越不安,就给旅馆的人看了这个……”出川稍稍起身,从正在晾晒的上衣口袋
里取出椿子爵的照片,“我问他们是不是这个人……”他盯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声音沙
哑,就像在窃窃私语,“今早来的人戴眼镜,唇边留着胡子,但长相确实和照片上的人很
像……”
金田一耕助目不转睛地与出川对视。一股乌贼墨汁般浊黑的思绪在他体内扩散,无法
名状的战栗贯穿他的背脊。椿子爵果然活着?
不久,掌柜把要找的渔夫从明石带了回来。那时,天已经完全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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