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分类
第十一章 密室钥匙 一
日期:2023-12-28 13:50  点击:229
第十一章 密室钥匙
“天坊先生有家人吗?”金田一耕助把视线从浴缸中移开,自语似的问道。
“似乎一个都没有。他去年才和太太离了婚,这是我刚听筱崎夫妇说的。”
“说白了就是被老婆甩了,最近华族不是流行闹离婚嘛。”
“孩子呢?”
“没有。”
“所以老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一旦失去华族的特权,天坊那尖头福神般的脑袋也好,令人联想到昆虫触角的八字胡
也罢,一切都瞬间丧失了威势。
“这水有股香味,还有颜色。”
“是那玩意儿吧。”
井川用下巴示意墙壁。墙上嵌着一面刮胡子用的镜子,下面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直径三
寸、高五寸的圆铁皮罐子,泛着光的深红罐子侧面有一横排白色字母。
金田一耕助避开水花,凑上去仔细观瞧。
Bathclinic
几个白色字母是商品名称,下边密密麻麻的英文大概是功效用法。圆筒形的罐子没盖
盖子,里边装满了细密的淡绿色粉末,还附带一把有普通茶匙一般大小的铁勺。架子上也
散落着不少粉末。
“这是什么东西?”
“相当于咱们日本的温泉沉淀物。能促进循环、放松肌肉什么的……是美国佬带进来的
玩意儿吧。”
“啊,这样啊。但天坊先生还特地把这东西带在身边?”
“不,这是昨晚糸老太太给的。关于这玩意儿老太太还有话要说,但金田一先生,您先
过来看看。死者身上有点蹊跷。”
“蹊跷?”
“请看他的左臂。”
沉在水底的天坊邦武左臂上绕着一条西洋毛巾。毛巾没挡在胯间,反倒缠在胳膊上,
金田一耕助刚才就觉得有些反常。
“这毛巾有什么吗?”
“扯开一看能吓一跳,稍微把这个……”
井川卷起袖子把手伸进浴缸,拉开毛巾让底下的东西露出来。金田一耕助立即睁大了
眼睛。
天坊左手戴着手表。金属表带,可自由伸缩。但手表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戴在手腕处,
而是挪到了靠近胳膊肘的地方。
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现在是九点四十分,这显然是昨晚的十一点四十五
分。那时,金田一耕助他们正在地道中。这指示的是天坊殒命的时刻吗?
金田一耕助正要就此问点什么,卧室那边闯进来几个人,里边有昨天见过面的森本医
生。
“怎么了,怎么了,听说又有归西的了?这么搞我都没法睡懒觉了嘛。”
“睡懒觉?你这把年纪了还能睡得着?”
“当然了,我和你井川老头不一样,我这年纪正能吃能长呢。啊,归西的就是他
啊……”
“森本先生,你看他的左臂。”
田原警部补一提醒,森本也将视线投向天坊的左臂。
“哦,哦……”森本发出古怪的沉吟声,不知谁在旁边吹了声口哨。
“给专家提这种醒可能是多此一举,但还请您仔细调查死因,是溺死还是别的什么。”
“嗯,这我知道。没有人会傻到戴着手表泡澡。”
“金田一先生,这里交给他们,咱们到外边去吧。阿糸好像有话要说。井川大叔,你来
吗?”
“啊,不了。我还放不下这块手表呢。拍完照片再去。”
“拍照的话,别忘了起居室壁炉台上的托盘里有这房间的钥匙。拍完照就把喷头关了
吧。金田一先生,请。”
田原催促着金田一耕助走出了浴室。之前交代过,浴室外是更衣间。从卧室进来,正
对面安着一个又大又深的搪瓷洗脸池。池子上方的墙壁上嵌着一面大镜子。镜子下边,大
理石搁物架从墙面伸出,上面排列着肥皂盒、刷子、西洋剃刀、赛璐珞梳子和面霜。哪一
件都像不久前刚用过,都还沾着水汽。
洗脸池上安着两个水龙头,一个出冷水,一个出热水。
金田一耕助站在洗脸池前目测其深度和容量,目光忽然停在了大理石搁物架上。他诧
异地皱起了眉头,不断从上方或侧面变换角度观察。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
“主任,你来看。这架子现在是干的,但不久前它应该是湿的,或者是半干。有人往紧
挨皂盒的地方放过什么,那儿现在还有淡淡的痕迹,是什么东西呢。”
警部补上前一看,在花纹斑驳的大理石表面印着一个微微发白的小圆圈。
“金田一先生,这个,该不会是手表的……”
“照片拍完了把表摘下来放这儿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吻合。”
应田原警部补的要求,井川摘下手表出了浴室。手表和那印痕完全吻合。
“这么看来,尖头福神先生曾一度摘下了手表。”
“是啊,他应该是摘掉手表放在这架子上进去洗澡。洗澡水里有香皂造成的浑浊可以证
明这一点,而且香皂也还潮湿。他洗罢澡在这里刮胡子,看脸就知道胡子是刮过的,然后
戴上手表准备洗脸。这时他又觉得手表碍事,就一把撸了上去……”
田原看着又深又大的洗脸池,仔细分析。井川也凑了过去。洗脸池现在是空的。井川
塞住池底的塞子,拧开两个水龙头中的一个,清澈的水哗哗流出,眼看便装满了洗脸池。
看着荡漾的清水,三人不寒而栗,彼此交换眼神。那是足以淹死一个人的水量。
假设天坊正在这里洗脸,有人悄悄从身后逼近,把他的头按到水中……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当时死者左臂上缠着毛巾,所以凶手没发现手表就直接把他扔
进了浴缸。”
“还是别急着得出结论。如果真如主任和井川先生所说,解剖的结果会提供佐证。看看
肺里的水是否含有温泉沉淀物的成分便知……”金田一耕助耷拉着眼皮嘟囔道。
此事当天傍晚就有了结果。天坊肺部的积水并不含有Bathclinic。接到这一报告时,金
田一耕助不得不再次为凶手魔鬼般的狠毒感到不寒而栗。
“对了主任,古馆先生的死因有结论了吗?”金田一耕助问道。
“差点忘了,刚才先生出去之后,局里传来消息,果然是勒杀。”
“也就是说,先用藏刀手杖的握柄砰地一下,然后趁他昏迷,顺手拉过绳子来把他勒
死。这么一来就都对上号了。凶手如果不是生性残忍,就是对古馆先生恨之入骨。而且凶
手的臂力应该相当了得。古馆先生的颈骨差点就断了。”老警察井川补充说明。
听着两人的解说,金田一耕助满眼迷惘,看着更衣间的四脚衣物篓。衣物篓里胡乱堆
着天坊脱下的睡衣、内裤和长袍之类,底下扔着拖鞋。
“我翻翻这里不要紧吧?”
“可以,请,请。刚才我已经翻过一遍了。”
衣物篓里除了内裤和粗竖条纹的睡衣睡裤,就是柔软的茶色羊毛长袍,此外别无他
物。内裤以外的衣物都看着眼熟。金田一耕助拎起长袍展开来看时,不禁诧异地皱起了眉
头。
“金田一先生,发现什么了?”
长袍上没有扣子,腰部应该系有一条用同种布料做成的带子。昨晚天坊出现在大丽花
间时,还系着那条腰带。而且长袍上也缝着用同种面料做的固定腰带的环,在侧腰和后腰
共有三处。然而,关键的腰带却不知所踪。
井川似乎也刚刚察觉这点,忙四下张望,但是哪儿都没有腰带的影子。随后,他又从
卧室到起居室仔细搜寻了一番,可最终也没找到。
这件长袍还有一处引起了金田一耕助的注意。长袍腰部两侧和左胸上共有三个用同种
面料缝制的口袋。其中,左腰处的口袋向外翻着。
“井川先生,这是您翻出来的?”
“怎么会。我只是清点一下物品件数而已。”
“田原先生,天坊先生昨晚到大丽花间时穿的就是这件长袍,当时口袋就这样翻着?”
“不会,要是天坊先生如此衣装不整,我应该能发现。”
“明白了,凶手肯定是盯上了尖头福神的某件东西。”
井川跳出更衣间。门外是卧室,慎吾等人已经不见了。守门的警官说,他们在楼下大
厅等候。
卧室的大床旁边也有衣物篓,里边整齐地叠放着天坊除内裤之外的各种贴身衣裤和袜
子。打开床头立柜,里边是眼熟的苏格兰绒西服三件套,跟白衬衫、领带一起挂在衣架
上。立柜底板上放着旅行包,包上印着天坊的姓名首字母“K.T.”,看上去相当有年头了。
拉开包,里边有换洗的白衬衫两件,领带三条,睡衣一套,用来装洗漱用品的抽绳收
口小包一个,以及两双袜子、毛巾、手帕和手纸,等等,哪一样都叠得整整齐齐。不清楚
天坊打算在名琅庄住多久,但看得出他这人颇为讲究,爱干净,还多少有些整理癖。
从他西装上衣的内兜里找出一个对折的人造革钱夹,里边有几张纸币和名片。天坊似
乎住在镰仓,钱包里还夹着从镰仓到东京的月票,另外还有火车联票。旧贵族天坊战后也
坐起了火车。
“对了,井川先生,您看了这些有什么感觉吗?”
“金田一先生,依我的直觉,肯定有人翻过这些东西。瞧,西装口袋都被翻出了一
半。”
“是啊,天坊先生应该是个仔细人,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旅行包里的东西有股被翻乱之后刻意整理过的味道。”
立柜下有四个抽屉。其中一个似乎关合得太匆忙,有些错位,费了好大劲才打开。里
边全都空空如也。
“金田一先生,这么看来凶手并不是单纯要害天坊先生性命,而是瞅准了他手里的某样
东西。”
“错不了,肯定是这么回事。凶手把尖头福神按进洗脸池里淹死,又把他扔进浴缸伪装
成不慎溺亡,然后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找他要的那件东西。错不了的。”井川抢答道。
“可是大叔,你认为他要找的是什么?”
“这个嘛,金田一先生,您有何高见?”
“您太抬举我了,我也正一头雾水呢。但既然连口袋都翻了,凶手瞄准的物件应该不会
很大。”
“我知道了!”
井川这一喊,金田一耕助和田原不禁回头看向他。老刑警的眼圈因激动而发红。
“东西缝在了长袍的腰带里。那条腰带总有一寸半宽吧,能缝进去不小的东西。凶手发
现了这点,于是把带子整个拿走了。”
金田一耕助微微一笑,想起小时候看的外国侦探小说里有类似的情节。记得那部小说
里被藏起来的是宝石。很难认为靠倒卖古董字画为生的落魄贵族天坊身上会有如此贵重的
物品,但腰带确实不翼而飞了,因此也不能简单地将井川的假设付之一笑。
三人让卧室保持原样,来到外边的起居室。这时,森本医生和鉴定科的人马也从浴室
里出来了。
“田原,我把死者运到老地方,傍晚前出结果。”
“庸医小路先生,那就拜托你喽。”井川不忘打趣。
“你瞧好吧,我自有绝活。”森本医生说罢匆匆离去。
“大叔,你让我拍的是这尊青铜像?”一个年轻的鉴定科科员问井川。
“没错,把青铜像拍下来,但关键是青铜像脚下的钥匙。钥匙的位置也要清清楚楚地拍
下来。”
从各种角度拍了青铜像和钥匙之后,金田一耕助也凑到壁炉台跟前。
壁炉台是大理石质地,高度约到金田一耕助胸前。台面上摆着一尊身长一尺二寸的青
铜像,是一名裸妇,应该叫“浴女”。裸妇蜷起膝头,抱膝而坐,秀发披在身后,脚尖上放
着长约二寸的银色钥匙。
“警察先生,这尊青铜像和钥匙之间有什么关系?”
金田一耕助一问,田原接过话来:
“金田一先生,这事有些蹊跷啊。”
“蹊跷?您指什么?”
“是这样的。早晨糸老太太来这儿时房门上了锁,怎么喊里边都没回应,而且听得见淋
浴的声音。老太太忽然担心淋浴的声音该不会就这样响了一整晚,于是把走廊里的花瓶台
搬到门前爬了上去,打开门上的旋转窗往里一看,发现钥匙放在这里。”
“什、什、什么?您说房门上了锁?”
“是的。”
“而且钥匙放在这里?”
“是的,所以老太太才觉得不对头。既然房门锁着,钥匙在房里,天坊先生就理应在。
老太太跑到楼下找筱崎先生报告了情况,自己到前台取来备用钥匙,同筱崎先生一起进入
房间一看,事情已经发生了。筱崎先生当场查看了所有窗户,每扇窗都从里边锁上了。”
“而且凶手无影无踪?”
“没错,金田一先生,当时老太太连床底下都看了。只可惜哪儿都没有凶手,没有可疑
人的影子。先生,您来解解这个谜吧。”
井川狸子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着,一副挑衅的口吻。这位老刑警似乎是在案子里找乐
子。
“……这房间里也有地道?”
“老太太坚称这里绝无地道,但她说的话根本靠不住,我们打算事后彻查一番。假如这
里真没有地道,先生,您又如何解这个谜?”
“嗯……”
接到老狸子警官的挑战,金田一耕助一脸苦相,对一头乱发一顿乱抓,说:
“这、这、这么一来,这、这个不就成密室杀人了嘛。”他严重地结巴着,圆睁着眼
睛。
“极有这种可能,金田一先生,这事还得您多帮忙了。”和老狸子警官不同,田原警部
补乍一看和风细雨,其实内心也燃起了熊熊斗志。
“这么说问题出在这把钥匙上。”
金田一耕助再次将视线投向壁炉台上的钥匙。
那是一把长约二寸的普通钥匙,钥匙柄部呈环状,齿部形状复杂。这钥匙并没有直接
放在大理石壁炉台上,而是放在长一尺五寸、宽一尺左右的漆托盘里。青铜像“浴女”双臂
环膝,安然端坐盘中。托盘材质并不坚硬,像是栎木,上面布满了镰仓风格的雕刻花纹,
图案是二龙戏珠。
“我刚才就有个疑问,这座青铜像位置摆得真怪啊,平时就放在这托盘里?”
“不,阿糸也觉得匪夷所思。平时都是直接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托盘则是放在卧室床头
柜上,盛些手表、钱包、眼镜之类的小物件……阿糸也纳闷谁会把这托盘拿到这儿。”
“原来如此。”金田一耕助一副煞有介事的神情,想把铜像拿起来。谁知那铜像体积虽
小,重量却十分了得。“对了,备用钥匙呢?”
“当然只有一把。每间房两把钥匙,一把交给客人,剩下一把由阿糸保管在前台。”
“金田一先生,如果您要说是老太太偷偷把钥匙借给了凶手,她肯定得跟您急。”
听话音,井川已经尝过滋味。
“会不会有人预先用蜡做好模子,偷偷打了把新钥匙?”
“哈哈,这是侦探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啊。那样的话,这凶手可真有先见之明,还能
预知尖头福神会住这间房。”
井川难掩怜悯之情,俯视着金田一耕助乱蓬蓬的脑袋。顺便一提,这位老刑警是个结
实的瘦高个儿。
“警察先生,咱们不妨这么假设,不仅是风信子间,那家伙事先偷偷复制了名琅庄所有
房间的钥匙。”
“为什么?”
“那个……就是为了以备日后起意杀人时所需。哈哈,警察先生,您不用那么一副表
情。我没疯。原则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虽然实际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好吧,就让我
们假定除了阿糸保管在前台的钥匙之外,没有其他备用钥匙,那么这就成了密室杀
人……”金田一话没说完,目光停在了门上方半开的旋转窗上,“不,不对,也未必就是密
室。”
“金田一先生,您是说那个旋转窗啊。行,咱们打个赌。您在男人中算小个子,但我敢
说,您要能从那窗子钻出去就是神仙显灵。我拿脑袋做赌注。”
老刑警冷冷一笑,但金田一耕助却不为所动。
“警察先生,您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嘛,脑袋您还是自己留着。就算给我也没
用,又不能切了做酱菜。嘿嘿嘿。”耕助这家伙嘴也够毒,“警察先生,跟您说吧,凶手根
本用不着从窗子往外钻。”
“那他怎么出去?”
“拿着钥匙正大光明地出去,从外边锁上门,从旋转窗瞄准壁炉台,把钥匙扔进来。那
尊青铜像就是他的靶子。”
“呵呵,先生说的这个凶手还是个投掷高手啊。”
“没准还是钱形平次 ① 的后代呢。好啦,玩笑话还是打住吧。我想说的是,这次不一定
是密室杀人。咱们还是到楼下听听糸老夫人怎么说吧。”
天坊的手表指针停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如果那是他咽气的时间,相关人员就全没有不
在场证明。这点在昨晚十二点后的调查中已经查清。不,这里只有一个人有确凿的不在场
证明,就是那个地道怪人。尽管他是唯一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但要指望有人站出来承认自
己就是那个怪人,也太天方夜谭了。
小语种学习网  |  本站导航  |  英语学习  |  网页版
09/20 17:54
首页 刷新 顶部